舞蹈剧场《悠悠视界》首演后第二天早上醒来，上海国际舞蹈中心剧场项目总监陈理发现，第二天的门票售罄了，微博上还有人到处求票。“没有想到，我们因为一念之差而做的实验作品，居然成了爆款。”陈理一直觉得自己是理性的人，不会因为这是自家出品制作，就沉浸于自我陶醉而吹爆它，然而经过8个月的排练，经过预演场的修改，首演时看到它，“我可以骄傲地说，这是一部能够代表国舞品质、国舞态度的作品！我也为我们的观众能够那么包容开放地接受这一类作品感到无比自豪！”5月21日，素人舞蹈剧场《悠悠视界》在上海国际舞蹈中心实验剧场首演。早在2月举办探班活动时，《悠悠视界》便惹哭一片观众、引出一片泪海。经过近四个月的打磨，《悠悠视界》以分钟的完整面貌亮相，连演三场。这个项目去年7月发起招募，收到了一百多份报名视频，经过多轮选拔，最后选定了13人。画家、博士、程序员、商业分析师、自由职业者……去年10月以来，他们每周末都会从杭州、哈尔滨和上海的各个角落，赶来国舞剧场排练，同时也在“治愈”自己。除了时间、距离、疫情带来的重重困难，剧组还经历了两次撕心裂肺的“死别”：程序员潘文佳因为意外去世，前幼儿园老师杜鹃因病去世。这些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这个项目从一开始便笼罩着悲伤的味道。演出现场，11位演员一一上台，用身体讲述属于他们的真实故事。“你觉得自己漂亮吗？你在乎别人的眼光吗？你爱过吗？”跨过57年的岁月，9岁的王煜颖和66岁的项晴同台对话。“刚来上海时，住的是元一个月的四人间，住了几个月，有了一点积蓄，才开始置办一点自己的东西，算是在上海有了一个自己的小天地……”伴着这段自述，叶艺清戴上耳机，沉入自己的舞蹈世界。“我希望我的答辩可以顺利通过。我希望哪怕是延毕，也可以顺利拿到博士学位。”在舞蹈里，蒋梦莹展现出非常不“博士”的一面，她是一个眼泪很多的人，却做着极为理性的神经生物学研究，舞台上的她，直接而勇敢、聪明又细腻。“我想做一个更开放、更有能量的人。”吴佳婧是一位互联网公司打工人，当周围的人都在结婚生子寻求稳定生活时，她却在“折腾”，过着上海与杭州的双城生活。她用舞蹈讲述了一段关于妈妈的故事。在这些素人身上，观众仿佛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平凡人身上那些不平凡的倔强、挣扎与热爱。最大的泪点，落在两位无法再登台的演员。演出现场特别安排了纪念片段：在潘文佳的纪念片段，导演邀请了她生前参与的踢踏舞团以剪影形式出演，“替她上台跳一次”；在杜鹃的纪念片段，纱幕上投放着她生前薄如蝉翼的舞步，而在纱幕背后，曾和杜鹃搭档的演员再次与虚幻的她共舞，重现她人生最后那一抹绚烂的高光时刻。“真实自有千钧之力，《悠悠视界》真好，好到有点可怕了。”一位观众看完首演感慨，从小到大，自己被鼓励看到集体、看到宏观、看到现象，长大之后猛然发现不懂得看个人的生命体验，不懂得欣赏个体，这样一个带有随机性的素人舞蹈剧场，让自己看到了不敢轻易展示的自我。“眼泪从这群人第一次出现在舞台后方的时候就涌了出来。”另一位观众在观演过程中，一次次惊叹于创作者的童真与慈悲，舞台宛若游戏场，给了每个表演者以自由，让他们纯粹地享受当下，“脆弱渺小无力的人类，因为想活下去，所以发明了艺术。今天，我好像在舞台上看见了一部人类简史。”“第一次看到真正属于国人的舞蹈剧场，是属于现代中国人的，而不是西方的。”“惊喜来得猝不及防，想不到今晚看到了今年迄今为止最有创意、最有力量的作品……”这样的评论，在《悠悠视界》首演后比比皆是。“这个项目，把我们这些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的人交集在了一起。它组成了一个临时的社会，我拔在外头，阅读那些我没有过的遭遇，那些残酷的真实。我浸在里头，体会着焦虑、脆弱、沮丧、质疑，还有欣喜、倔强、和解和感激……属于我们的人间滋味，大概是这个样子了吧。”遇上《悠悠视界》前，编舞多年的导演宋欣欣坦陈，她对舞蹈有厌倦，直到看到他们跳舞，她恍然发现，舞蹈还是有价值的，“我羡慕他们与舞蹈相处的方式。对于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来说，舞蹈不是目的，只是个载体，承载的是生命本身的强度。阅读他们，就像阅读自己。”到底什么是舞蹈，舞蹈一定要有高超的技巧和整齐划一的动作吗？到底什么是美，只有年轻的瘦削的拥有完美比例的身体才是美的吗？“这一类作品就是在向那些世俗的定义发出质疑。”宋欣欣说，欣赏这一类作品，需要大家暂时放下对美以及舞蹈的惯常标准，因为那些并不“完美”的身体内部，自有大好河山。“人人都可以起舞。把舞蹈技术的外衣脱下来，观众反而可以看到艺术的本质，会被他们内心的东西所打动。”制作《悠悠视界》，陈理最惊喜的是，看到了一般作品看不到的感动，“我们可能会被一些华丽包装的艺术模糊双眼，失去发现身边的美的知觉。《悠悠视界》让我们发现，平凡的人、平凡的事，是可以带来感动的。”好评如潮后，素人舞蹈剧场日后会出系列吗？“花8个月制作《悠悠视界》，非常艰难！能不能有第二轮，要看后面的机缘。但像这样的创作态度，我们需要延续下去。”陈理说。(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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