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美国做了一个“美国女性铸币项目”。

就是把20位对美国发展做出巨大贡献的女性印在硬币上。

比如非裔诗人安杰洛。

首位美国女性太空人莱德。

她有一句名言经常出现在大家的朋友圈里，就是那句：

当我不工作时，我通常在窗户上俯视地球。

而除了这几位之外，还有一位大眼睛、齐刘海的女性被印在了25美分的硬币上。

她叫黄柳霜，是一位华裔演员。

这也是美国硬币上首次出现亚裔面孔。

评语是：“她是一个勇敢的倡导者”。

很不可思议啊，一个华裔能在美国受到如此高的评价。

背后的原因也只能说，她不可思议的人生真真让美国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黄柳霜是和好莱坞电影同时“出生”的人。

整个人的成长也伴随着美国的种族歧视、“排华风潮”。

而在同时期的国内，她也常被中国人抵制。

黄柳霜，因为惯演作践华人的片子才出了名。

受此影响，渴望爱情的黄柳霜一生都没能找到真爱结婚。

“中国人嫌弃我是戏子，白人视我为异类。”

她曾经和一位白人制片人米奇尼兰谈过恋爱。

彼时黄柳霜真心真意，一心要和对方结婚生子，结果对方只把她当玩物。

看清真面目后，黄柳霜又在家人的安排下和华人相亲，但中国人也看不上她。

最终心灰意冷的黄柳霜孤独终身。

但在满是失意与批评里，她也努力让人生开花。

黄柳霜在17岁就主演了好莱坞第一批彩色电影。

18岁那一年，拿下了当年美国票房冠军。

还作为首位华人明星在好莱坞星光大道的落成典礼上留星。

更凭借一部电影，获邀出席英国王室宴会。

她的形象受困于时代，却也让时代的变迁与她的形象建立起密切联系。

可以看一下她的形象穿着。

这是她在外国时期的造型，让“中国娃娃”风靡英伦。

回国后在上海的穿着，同样优雅新潮，风姿绰约。

现在在B站上，还有一段黄柳霜介绍旗袍的视频资料。

就像一个符号，通过她可以看到华裔女性的过去，亦能看到一个女性如何在时代的束缚中创造未来。

黄柳霜祖籍广东，是第三代华人移民。

19世纪50年代，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前往加利福尼亚淘金。

到父亲黄善兴这一代，在洛杉矶中国城开了一家名叫山姆·基的洗衣店稳定下来。

但家中共有8个孩子，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再加上当时白人总是喜欢欺负华人，小时候的黄柳霜和姐姐经常遭到围殴。

唯一的快乐时光就是每次店里洗衣服后，客人会给点小费，黄柳霜便可以拿钱去买票看电影。

那会美国电影已经开始工业化，拍的都是东方故事，能看懂又不贵。

久而久之，电影院也注意到了这个中国常客，还给她取了个昵称CCC，意思是好奇的中国娃娃。

年，《红灯笼》剧组需要亚裔演员，导演便瞬间想到了黄柳霜。

但黄柳霜第一次演电影父亲是极力反对的，在中国人的传统认知里，“好男不从军，好女不从艺”。

可是当黄柳霜能挣到美金时，父亲的藤鞭也慢慢放下了，毕竟是8个孩子要养。

年，16岁的黄柳霜又在电影《人生》中演了一名华人鸦片馆老板的妻子。

同样来自底层，黄柳霜几乎本色出演，她的演绎也深深打动了美国观众。

但父亲却再次警告黄柳霜，这很丢人，美国电影拍出来都是侮辱华人的。

未经世事的黄柳霜并不理解父亲对美国电影的成见从何而来，只觉得电影是迷幻新奇。

很快父亲的话就应验了。

年，好莱坞巨星范朋克邀请黄柳霜参与《巴格达窃贼》的拍摄。

这部电影号称年度巨制，安排给黄柳霜的角色却是蒙古女奴和内奸。

拍戏时，与白人演员接触的时间也有严格规定。

里面还有一场戏需要毒蛇缠绕她的大腿......

黄柳霜忽然明白了父亲的话，自己演了这么多电影，主角真的都是白人，华裔只能演女奴、情妇这样的小丑角色。

她反问媒体：“为什么银幕上的华人几乎总是反派，我们不是那样的人。”

马上西方电影媒体以《黄祸——中国人杀入演艺圈》为标题送上讥讽。

在华人被歧视的年代里，黄柳霜的质疑没有任何效果。

到最后她只能在对父亲警示的后悔中无奈接受安排。

因为如果不合作就没有生活来源，也会有其他人去演，那不如自己演。

“与其让她们演，还不如我自己演，至少我会刻意收敛。”

不过在华裔群体里，黄柳霜的这份收敛并没有被理解。

很多人都认为她演的角色是一种耻辱。

而当这些评价再次传回美国人的耳朵里时，黄柳霜遭受的歧视更严重了。

一开始还能算演员，后来便被直白的当作丑化华人的工具，每部电影的结局都是因为她自己“轻贱”而“死得其所”。

年，23岁的黄柳霜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

她鼓起勇气逃离家族生活的美国，独自一人远赴欧洲。

欧洲对华人的态度相对宽容，在那里她能够大方的学习德语、法语。

独特的中国风造型也被公开印在广告牌上，成为欧洲少女们的时尚教母。

年，黄柳霜主演了英国电影《唐人街繁华梦》。

这是一部默片，她扮演的女仆“Shosho”，最终靠自己逆袭成为了舞蹈家。

因为精湛的演技和正向的故事，黄柳霜还被邀请出席英国王室宴会。

黄柳霜真正成了名副其实的电影明星。

当然如果细究的话，背后也有点利益牵涉，毕竟当时欧洲电影正跟好莱坞竞争。

捧红黄柳霜大有复仇者联盟的味道，这也注定了黄柳霜无论如何抗争，始终挣不开时代的束缚。

就像年，好莱坞重新邀请黄柳霜回美国发展。

为了表示诚意，给她在百老汇安排了一百多场舞台剧，还有两部担任女主角的电影《上海快车》、《大饭店》。

黄柳霜以为自己的地位已经改变了，结果却还是一样。

作为女二号出演的《大饭店》名字从海报上抹去了。

《上海快车》里，她在其中仍然饰演一名妓女。

年，根据小说《大地》改编的电影筹拍，这是一部描述中国女性的作品，评价也很正向。

但是剧组要求外国女演员来出演中国农村妇女，而黄柳霜依旧被安排饰演丑角。

“让外国人饰演华人，却让一个真正的中国人去饰演唯一的反面角色。”

黄柳霜对好莱坞失望到了极点，但愤怒在种族歧视的铜墙铁壁面前没有半点作用。

《大地》照常播出，扮丑的女主瑞娜还夺得了那一届的奥斯卡奖。

很多人说，如果是黄柳霜出演的话，那华裔明星拿奥斯卡将会提前好多年。

但我觉得，如果她出演然后没有拿奖，或许更符合历史。

这就是现实。

两次被好莱坞“戏耍”，郁闷的黄柳霜跟随家人回到了广东老家。

但是中国人对她的态度也很鄙夷，据说下轮船时，因为围观群众着急打她，还引发了踩踏事故。

但好在有胡蝶、梅兰芳、林语堂这些人的照顾，黄柳霜慢慢辗转到了上海定居。

在友人的走动下，她的风评慢慢变好，生活也乐观起来。

穿衣打扮依旧优雅，成为上海时尚女性的代表。

“国人对于我所扮演的角色，有点指责，这使我很不安，因为我这种错误是无意种下的，我只能完全受着导演者的指挥......我真希望我能生在中国，我比任何时候都更爱中国。”

但没多久，黄柳霜再次返回了美国。

这一次她不只是去做演员的，还是因为战争爆发，她要去筹资抗战。

年，黄柳霜出演了《缅甸炸弹》和《重庆来的夫人》，片酬照例捐出。

只不过后来因为宋美龄的那次聚会，这些事鲜少被人提起，而且电影界不太承认这种命题作文一样的电影。

等到中美关系向好、中国形象崛起，黄柳霜也成了不堪回首的过去。

直到年，世界形势改变，种族歧视稍缓，才终于为黄柳霜正名。

在好莱坞星光大道的落成典礼上，她也成了唯一一位拥有自己星星的亚裔女性。

也是在她之后，才有了李小龙、刘玉玲。

遗憾的是，因为长期失意酗酒，黄柳霜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严重问题。

年2月3日下午，因心脏病去世，终年56岁。

浮沉的一生，身份的纠葛，可以说她的命运是华裔的折射，是众多女性命运的折射。

这也是我想写写她的原因。

作为一个女人，因为一生被禁锢于特定的框架，很难取得太大的成就，也很难真正去挑战或改变什么。

但是却也一直在激荡的环境里坚持、求变、和解自洽。

就像她算是“中国人”，也是美国人，是传统家庭的女儿，又是新电影时代的明星。

强大的时刻有，缩在被窝里偷偷哭泣的时刻也有。

经历过身不由己，从没忘记对人生交出自得的答案。

也正是这份勇气和坚持，才让黄柳霜得到了故事的新结局。

她成为了美国硬币上唯一的华裔女性，让谷歌为她更换首页。

相较于其他亮点，我觉得一个女人能这样成为自己，真的比什么都重要。

这可能也是消除歧视与偏见的前提，只需要把女性把华裔看成和男性一样的人，没有偏见便没有束缚。

也希望我们都能在曲折蜿蜒的生活里，活得越来越坚韧，越来越清醒。

-完-

图片及资料来源：

《黄柳霜：刻在美国硬币上的华裔面孔》，中国新闻周刊，.11.27

《黄柳霜：美国硬币上的中国女人，遭宋美龄封杀，死后60年方才走红》，砍柴书院，.11.13

《扯白

好莱坞中国女星第一人黄柳霜，一百年前到底经历了什么？》，蓝小姐和黄小姐，.11.02

《被刻在美国硬币上的中国女性，曾被好莱坞践踏至死：当你别无选择，让行动先于思考》，遇见张小娴，.1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