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习总书记在看望参加全国政协十三届二次会议的文化艺术界、社会科学界委员时，提出了在新时代“立德、立功、立言”的明确要求。对照这三个要求，我再次回顾自己的舞蹈生涯，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世界，也产生了一些新的感悟，借此机会，与大家一同共勉。

立德：做干净的文艺人

我们常说“学艺先学德，做戏先做人”。所谓立德，对我而言，就是要时刻做到严于律己，让“严”的品质外化于行、内化于心。作为一名芭蕾舞演员，鲜花和掌声常常围绕着我。但只有当我走下舞台、重新回到练功房时，我才会感到真正的安心。因为我知道，舞台上的光鲜亮丽都是暂时的，唯有自律才是芭蕾和所有艺术的本质。

小时候业务老师常常提醒我“不要随波逐流”。刚开始，我并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只是听老师话，本能地去做“不属于浪费时间的事”。我的个子比较高，四肢也比较修长，相对地，控制身体方面就会困难一点，力量和爆发都不够，因此我比同班同学更难练出成绩。既然常规的训练量不足以达到标准，就只能自己下狠心、多用功。为了做到更好，每天早晚自修的时候，我都会一个人练功。其实没有人盯着我必须那么做，偶尔偷懒一次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但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渐渐地，我发现，每天花的时间和精力比别人多，也许当下没有什么感觉，但一上舞台，区别就很明显了。在舞校的那七年让我深深感受到，芭蕾就是这样一门你付出多少就有多少回报的艺术，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懈怠。

加入上海芭蕾舞团之后，我依旧时刻将“自律”记在心头。在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之后，就更是如此。我不仅要做到“演员的自律”，还要做到“党员的自律”。大家都说我条件好、天赋高，我也得到了很多上台的机会和前辈们的指导，逐渐从一名群舞成长为首席演员。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可以比别人少练一点，相反，大家的期待让我对自己的要求更高了。观众们喜欢把我称为“芭蕾王子”，但舞台下的我，依旧只是一名平凡的芭蕾舞演员。无论日程有多繁忙，每天上午近两个小时的基训课几乎都是雷打不动的。即使那天有别的安排，我也一定会自己找时间补回来。因为只有让这些基本动作成为肌肉记忆，才能更好地在舞台上展现芭蕾的风采。至于休息时间，我除了每年除夕到农历新年初会休息几天，其他时间好像都一直在工作。今年由于春节期间有演出，为了在舞台上保持最佳的状态，除夕和大年初一我也选择来到团里训练。练功、演出，这几乎构成了我生活的全部，肯定比同龄人单调很多，但是我热爱芭蕾这份事业，为此，我甘之如饴。更何况，其实也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枯燥，看似千篇一律的动作，实则每天都能给我带来新的感受和思考，哪怕是一个抬手的动作，是往上一点，还是往前一点、往后一点，寻找更能控制身体的角度，尝试用不同的方法来解决自己一直没有解决的问题，每天都不乏味。

芭蕾需要自律，做人也是如此。日复一日、如苦行僧般的训练不仅打磨了我的舞蹈技巧，更在无形之中修炼了我的道德品性。二十多年来，我早已习惯了“宿舍、练功房、舞台”三点一线的生活，很少有机会接触外面更大的世界。我不觉得遗憾，反倒觉得能在繁华的世界中守住一方艺术的净土，很宝贵、很难得。当然，随着舞团的市场化运作，我面前的机会和选择变多了，周围的杂音和干扰也变多了，但我坚信，唯有自律，方能自由。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稳得住心神、经得住考验，这不仅是对一名芭蕾舞演员的要求，也是对我们所有文艺工作者的要求。

立功：讲述好中国故事

芭蕾虽说是舶来品，但新中国芭蕾人从一开始就始终坚持“文艺为大众服务”“洋为中用”的文艺方针，努力借助这一西方艺术形式来讲述中国故事，并将中国的审美与情感融入其中。与此同时，我们也在实践中不断探索，试图确立一种属于中国的芭蕾表演风格，使中国芭蕾在世界舞台上占有一席之地。作为一名芭蕾舞演员，25年的舞蹈生涯让我对此深有感触。

芭蕾舞剧《白毛女》是我国芭蕾民族化探索的代表作之一，它不仅是上海芭蕾事业的起点，也让我看到了用世界语言讲好中国故事的无限可能。早在舞校上课的时候，我就一遍遍地观看《白毛女》的录像，前辈艺术家们对舞蹈技巧的精益求精、对舞蹈语汇的开拓创新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意识到，《白毛女》不仅仅是一部舞剧，它还承载着前辈艺术家们对芭蕾民族化的无限热忱与不懈努力。如今，芭蕾舞剧《白毛女》已经上演了余场，不仅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还屡屡登上国际舞台，收获了一批又一批海内外观众的喜爱。它的久演不衰让我坚信，用芭蕾语汇讲述中国故事的道路是可行的，是值得继续探索的，而人民正是文艺创作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头活水。

带着《白毛女》留下的宝贵财富，我们在芭蕾民族化的道路上进行了更多的尝试。拿我们正在巡演的《闪闪的红星》来说，为了缩短与角色之间的距离，我们选择了前往江西采风。在采风的过程中，我带着角色，一路感受、一路思考。这次难得的经历帮助我在表演中找到了更真实的情感，从而能够塑造出更加有血有肉的舞台角色，讲述好更加动人的中国故事。

现在的我，在舞蹈演员之外还多了一个编导的身份。年，我第一次涉猎中型芭蕾作品的创作，围绕成长的主题，创排了《难说再见》。后来，我又陆续创排了《荆棘》《惊蛰》《触不可及》《浮生一梦》等作品，在阐述个人情感的基础上，融入了更多对现实生活的体察和思考。三年多的积累和沉淀让我更加坚定了，艺术是人民创造的，艺术的本质是为人民服务，我所要追求的，不仅是芭蕾技巧的纯熟和一己悲欢的抒发，更是记录时代、反映现实的作品。我们文艺工作者，就是要将个人的理想追求融入党和国家的事业之中，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坚持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为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献上自己的一份力量。

立言：握好时代接力棒

立言就是要将做人的感悟和做事的经验总结出来、传承下去。回顾过往，我虽然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我知道，这些成绩并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所有的荣誉都离不开党和国家对我的培养，离不开领导和同事对我的关心和帮助。我也清楚地认识到，当代意义上的中国现代芭蕾才刚刚起步。作为时代的受益者，仅仅做好自己的事情是远远不够的，我还应该发挥好模范带头作用，用实际行动感染、启迪、帮助身边更多的人，将芭蕾的接力棒接住、拿稳、传好。

年，我获得了第九届纽约国际芭蕾舞比赛第一名，当场就收到了美国国家芭蕾舞剧院，也就是著名的ABT的工作合同。ABT享誉国际的声誉和优厚的待遇的确很吸引人，但我没有拆开那封信，而是选择直接交给了当时的艺术总监辛丽丽老师。她问我：“你喜欢纽约吗？”我回答说：“喜欢。但我更喜欢上海，更喜欢中国。”半年后，美国国家芭蕾舞剧院再度托人来到上海，向我呈上合同，我还是拒绝了。坦诚地说，那时候主要是感情上很舍不得。从舞校毕业的时候，我算不上最优秀的，团里为了培养我投入了很多资源、倾注了很多心血，没有这个大家庭对我的教育和熏陶，我不会有在国际赛场上摘金的实力，如果我得了奖就走人，太没良心了。

年，我有幸入选了上海市委宣传部第一届青年文艺家培养计划。四年间，市委宣传部通过这一计划为我提供了理论学习的机会、实践展示的平台以及与其他优秀青年文艺家交流的契机，使我在理论素养、艺术成就上都取得了“更上一层楼”的进步，也使我更明晰了身上的使命。经过四年的培养，我渐渐意识到，自己的肩上还挑着另一个担子，那就是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更多青年演员有成长的机会，让上海乃至中国芭蕾舞在世界赢得更多的声誉。

带着这份责任，我在团内积极开展“传、帮、带”工作，通过与青年演员的合作排演，为他们创排作品、集训，带领他们参加各大芭蕾舞比赛，进一步提高上海芭蕾舞团整体演出水平和梯队建设。看到一批“95后”“00后”年轻演员们带着我为他们创排的作品在国际赛事中逐渐崭露头角，我好像比自己获奖的时候更加开心。

作为上海芭蕾舞团的团总支书记，我最近还发起了“青蓝计划”，带着团里的年轻演员每周六到团里加练，不仅向他们传授我在舞蹈技巧上的心得，也与他们分享我在成长过程中的感悟。我知道这些年轻演员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也理解他们的压力有多大。芭蕾又是一门很残酷的艺术，有时候只有把自己跳到精疲力尽了，才能在舞台上呈现出最好的效果。他们跳不好，我就陪着他们一起练；有了情绪，我就充当他们的心理医生。就如同曾经大姐姐们带着我跳舞一样，如今的我也必须带着大家一同前行，做好他们的领头羊和定心丸。

如今，偶尔还是会有人问我，会不会离开这片土地。我想说，我早已把我的未来与上海芭蕾舞团和中国芭蕾事业紧紧相联。中国芭蕾需要后继有人，不能让中国芭蕾艺术断档。这是时代赋予我的使命，我愿意为之奉献我的全部。

最后我想说，“艺风艺德”四个字看似抽象，但落实到具体工作中，其实就是三个词——自律、尽职、担当。作为新时代的青年文艺工作者，我们必须不断提高自身修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牢记自身的文化责任和社会担当，把崇德尚艺作为一生的功课，推动文艺行业形成风清气正的良好环境，为文艺事业的持续健康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上海芭蕾舞团供图

本文系吴虎生在“年全市文艺工作者艺风艺德专题培训班”上的发言，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