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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8日至9日两天,年国家艺术基金支持项目、原创殷商题材古典舞剧《妇好》即将在天桥艺术中心上演。人们似乎总是这样觉得,古典舞剧作品中红巾翠袖的女子该是腰肢轻软、舞姿曼妙的,但显然《妇好》并非如此:一把把团扇换作了闪着寒光的斧钺,漫卷的水袖变成了戎装。这部以三千多年前的传奇女性“妇好”为核心人物的舞剧作品,有着大家不甚熟悉的远古时代的苍莽和神秘。
作者:高倩
贺嘉佳
妇好,一个存在于甲骨文和金文中的光芒万丈的名字。商代中兴之主武丁王后的身份仅是她人生中的一个侧面,除此之外,妇好还是朝中深受倚重的祭司、带领一万三千人远征敌国的女将和温柔慈爱的母亲。把这样一个遥远又复杂的人物呈现在舞台上不可不谓难事,但贺嘉佳做到了。这个90后女生不仅是《妇好》的总导演,还负责舞剧的编舞和部分剧本的撰写。
两年前,贺嘉佳结束了在北京舞蹈学院汉唐古典舞系和编导系的学习,《妇好》就是她为自己七年学业交出的答卷。那时,服化道和舞美设计都还有点粗糙的《妇好》在学校的实验剧场演出,台阶上就已经坐满了人。想要在舞台上重现殷商的风貌,贺嘉佳为这部舞剧付出的心血,远远超过了几个肢体上的动作。如今,经过打磨的《妇好》再次登上舞台,贺嘉佳也成长了许多,她为网剧《媚者无疆》编创的几段舞蹈播出量已破百万,开办的工作室逐渐步上正轨。作为年轻的舞蹈编导,贺嘉佳在探索着属于自己的更多可能。
对谈记者:高倩
对谈嘉宾:贺嘉佳(舞剧《妇好》总导演)
最早了解“妇好”这个人物是从博物馆
记者:《妇好》的创意和想象其实从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了。最初是怎么找到这个人物形象的?
贺嘉佳: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在本科学习汉唐古典舞,硕士学的编导,毕业时需要有个人作品。我是一个做事情很认真的人,研二就开始选材,着手准备。那个时候电影《聂隐娘》刚出来,我和别人聊过,他们建议我也做个《聂隐娘》,还能“蹭一下热度”,但这不是我心里的那个点。我突然想到小学课本里的“妇好玉凤”,可能是一个词,也可能是一段话,我从此就记住了这个人物,她是商朝的女将,是大祭司。“妇好”这个人物就在那会儿一下子蹦了出来,我又上网查了查资料,定了,就是她。
那个时候很胆怯的一点在于,我并不是很了解商朝。“汉唐古典舞”这个名词并不仅仅局限于汉代和唐代,孙颖先生在创始汉唐古典舞时,想呈现的其实是上下五千年各个朝代的舞蹈形态,他去世时研究止步于汉朝,唐朝的东西现在也做了一些,但商朝这部分是空缺的。“研究生”就是要“研究”嘛,我想把商朝的这一块儿拓宽一下,妇好这个人物正好也是商朝的。
记者:“妇好”打动你的地方是什么?在舞剧里,这些特质的可能性和可行性是怎么挖掘的呢?
贺嘉佳:最开始就是她的多重身份。我最初了解这个人物并不是在舞蹈教室里,而是去的博物馆,去看展览。那个时候国家博物馆在做甲骨文展,首都博物馆在做妇好墓发掘四十年的“王后·母亲·女将”特展,我们也会经常去北大听听夏商周时期的讲座。无形中,脑袋里有了一种概念性的东西。进到舞蹈教室里,我不会编不出舞蹈,那些东西都在脑子里了,一出手就是我想要的。
我们两次去妇好墓采风。挺有意思的是,文物的真迹都在北京国博,我好不容易跑过去,看到的都是仿制品,但到现场之后,“殷墟”,殷商时期的废墟,那个气场真的特别强大,甚至让你觉得阴森恐怖。我第二次去的时候,妇好还给我“托梦”了。我当时很纠结到底要表现她的哪些身份,那个梦给了我很多启发,最后我们决定表现她王后、祭司、女将、母亲的这几个方面,把它们融在一起,分段或者交叉。
记者:商代是离我们很远的一个朝代,三千多年前的时代风貌在舞剧里是怎么体现的呢?
贺嘉佳:得多读书。很多人都觉得,学舞蹈的读书会弱一点。我本来也很担心,觉得研究夏商周的东西就不多,呈现的资料留下来的也不多,但当你真正把古籍和研究论文都翻出来的时候,发现还是挺多的,问题就在于你有没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比如舞剧第一段里的《桑林祷雨》,“桑林祷雨”这个名词就是商朝的一段舞蹈。商汤为王的时候有一场持续了很久的干旱,他在桑林中做了一场盛大的祭祀,之后真的天降大雨,造福了当时的百姓。我在剧中这段《桑林祷雨》里又加上了一些羽毛,这个灵感来自甲骨文的“巫”字,它像巫师手里拿着两根羽毛,也有人说是拿着稻谷。巫舞同源,商朝时不时就有祭祀,所以舞剧开门见山,就在表现祭祀;第二段里的《执手桑中》是男女主人公恋爱的状态。那个时候人们谈恋爱不在家里,都在野外,“桑中”这个词是《诗经》中出现的。舞剧中诸如此类的名词很多,都会有一点依据。
记者:有了这些想法之后,和服装、舞美、音乐等其他主创是怎么沟通的?
贺嘉佳:我在网上买了一本书,它记录的是大陆妇好墓和台湾合作展出青铜器的一次展览,我把自己整理的资料和这本书全部给大家看。音乐上,我自己找了一些编钟、编磬、埙的素材,让朋友帮忙作曲;服装要有那个时代的元素,不能是单纯的复古,其实你也复古不了。我们把青铜器上的夔龙纹、饕餮纹、雷纹重新解构,放在男女主角的服装上。大家可以看到剧中一个很明显的面具,它就是按照商朝出土的文物1:1做成了舞台的形式。还有演员们拿的1:1大小还原的斧钺。之所以说妇好是一个女将,就是因为她的墓中出土了很多兵器,历史上真实的妇好就是拿着这样的武器去打仗的。斧钺上的纹路也是我们专门照着博物馆里的文物做的。
记者:跟演员的沟通又是什么样的?怎么让他们用身体表现出商代的感觉呢?
贺嘉佳:我告诉大家,舞蹈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东西,一定是先从文化上理解它,然后再用身体表现出来,比方说“神秘”、“狞厉”、“空灵”这些关键词还有妇好打仗时的英姿飒爽,一定要去真实地面对和表现这些情景,不能只是美就好、漂亮就好。每段舞蹈我都会告诉他们“所以然”,它的“来”和它的“去”。
从表演到编创的主动转身
记者:您是《妇好》的编舞和总导演,也参与了编剧,在这部作品中投入了非常大的精力和心血。其实您之前也是学表演的,有没有想过自己来跳?
贺嘉佳:还是术业有专攻。演员每天要练功,如果又要练功,又要花时间研究,作品是呈现不好的。除了经费有限,小舞剧还面临一个问题是人手不够,我要是再上去跳,谁来盯这一摊子事儿?这个问题是很现实的。
记者:从本科的舞蹈表演转到研究生时的编导,会对舞台有不舍吗?很多演员都是因为年龄或身体原因转向编创,但您是主动选择的。
贺嘉佳:我觉得我反而更接近舞台了,是另外一种方式的接近。看舞蹈时,很少会有作品让我会觉得很棒、很牛。我有一种喜欢创作的情怀,大学之前我还和别人一起写过小说,灵感碰撞出的东西是鲜活的。
我特别感谢自己四年汉唐古典舞的学习,它对我的影响太大了。上大学第一年,我们去博物馆,看书,写读书笔记,这些对舞蹈专业的人来说其实很“远”。以前只要跳舞就可以了,很多人上文化课都是睡觉的。“汉唐”不仅赋予你身体上的文化属性,更多的是一种思维模式。
记者:后来您又给影视剧编过舞蹈,比如《霍去病》和《媚者无疆》,契机是什么样的?给影视剧编舞和单纯的剧场作品相比,有什么不同吗?
贺嘉佳:年《妇好》演完之后,我可能在圈里小火了一把,有人把我推荐给了《霍去病》剧组。给电视剧编舞和舞台编舞是完全不一样的。剧组很苦,那场戏也是祭祀舞蹈,场面非常宏大,用了两个通宵编舞,又用了两个通宵拍。《媚者无疆》是一个师兄介绍我过去的。电视剧是一遍一遍地来,还需要局部拍摄,拍得不好就再来。要说真实的东西,还得是舞台上的,它是直面地看。舞蹈为什么要进剧场看,而不是看视频呢?两者是完全不一样的。其实比舞剧轻松多了,因为他们需要的可能就30秒,不像舞剧五分钟的舞段不能断,一个小时不能停。
记者:古装剧里经常会有舞蹈的片段,但因为编舞和表演太业余,大部分时间都在被观众“吐槽”。如果能把握住这种机会,其实是很好的普及古典舞的机会。
贺嘉佳:是这样的,有些不懂舞蹈的制作方觉得糊弄过去就行了。现在正在播的《天盛长歌》制作方马上要做新剧,也邀请我去编舞。我希望至少在我手下,这些舞蹈能够得到大家的好评。
记者:总的来说,作为一名非常年轻的舞蹈编导,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贺嘉佳:我刚开始为这次《妇好》找演员的时候找了很多官方渠道,想着跟歌舞团或者院校合作,但慢慢发现,这一套行不通,因为别人不听你的。你初来乍到,没有钱没有名,谁愿意把演员给你?或者他们要的费用非常高。我后来开始用自己的工作室找演员,没想到招来的演员都特别好。北京的机遇还是很多,舞者也很优秀。
更多的困难可能还是经费吧。《妇好》是个人的小舞剧,国家艺术基金给了20万,其实真的不够。我舞蹈工作室开了一年,挣来的钱也都投到这个剧的复排里了。演员的劳务、服装、舞美、道具、舞台的场租费……所有的都得自己操心。三个主演的服装都在八九千一套。自己做一个舞剧,编和导可能只占30%,70%的精力都用在了和人打交道上,哪儿哪儿都得想着,需要去协调和沟通。但我觉得这都是值得的,年轻嘛,就多“折腾折腾”,多做点事情,这些都是为我自己做的,该省的要省,不该省的不能省,一定要呈现好。观众看的是结果,不是你的过程有多艰辛、多没钱。总之,第一次做个人的舞剧,痛并快乐着。
(原标题:用“文化”为舞剧打底)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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