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认为人有两面性，一面是自然属性，一面是社会属性。

你的自然属性就是你长多高、头发是什么颜色的、肤色是什么。你的社会属性，就是指你是个董事长，你的社会地位。我们平常所说的人性，也许着重点更多的是放在社会属性上，而非自然属性

威尔逊本人的观点，根据我的解读，并不是生物学还原主义。所谓生物学还原主义的观点，就是人类任何一种表现，归根结底都要在生物学教科书里面找到一个说明方式，并没有独立的心理学，并没有独立的文化研究、伦理学研究和政治研究。威尔逊本人的观点叫“牵狗绳”比喻。

什么叫牵狗绳比喻？

养过狗的人都知道，狗狗不能够一天到晚关着它，这压抑它的狗性，狗也是喜欢上蹿下跳的。但是，你也不能不管它，你如果不管它的话，可能“滋溜”就跑没了，你就找不到狗了。那么，怎么办呢？弄个牵狗绳。这个牵狗绳不能太短，太短就没有意义了。也不能太长，四公里长的牵狗绳，这不现实。所以，狗在牵狗绳直径的最大范围内，可以有部分的自由，但狗超不出这个范围。

牵狗绳比喻可以用来看文化和生物之间的关系，咱们的生物本性就像牵狗绳，但我们的文化的自由，就是牵狗绳的直径范围内允许我们做的事情。比如，我们的生物本性决定了我们每秒钟能够处理的信息的上限。你根本不可能以每页0.3秒的速度，阅读威尔逊先生的书，然后整本书全部读懂了。这超出了我们大脑的限制。但是，虽然我们的阅读速度、理解速度都有限制，有些人就好好读书成学霸了，有些人就成了学渣了，可见，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对此他还提出了“白板说“理论，“白板说”是一种关于心灵模式的观点，也就是说我们的心灵是一块白板，上面什么都没有，你爱画什么就画什么。这里的爱画什么就画什么指的是什么呢？文化塑造，就是任何一种文化，都可以按照想要的样子，把你塑造出来。威尔逊觉得文化塑造有其自由性，但是如果离开了生物学限制，就根本没用。比如，你要求一种文化，鼓励人在一周内学会一种新的语言，这种文化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没有人能够做到。除非你已经会的这种语言和你要新学的语言非常像，比如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很像，那多少还有点希望。而如果你母语是汉语，一周之内能背出日本假名表已经不错了。

讲到这一点，威尔逊就拿出了他的专业特长，比较蚂蚁和人类社会行为之间的相似点。威尔逊研究社会生物学就是研究蚂蚁起家的，他是从蚂蚁研究到人，所以威尔逊反复告诉大家，千万不要以为“社会性”这个概念就是和人类联系在一起的。狒狒也有社会性，大象也有社会性，马也有社会性，蚂蚁都有。你看这么简单的动物都有。

威尔逊就引用了人类学家默多克的观点，默多克认为不管天下有多少文化，你仔细看看，所有的这些文化，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特征：年龄分级制、体育运动、身体的彩饰、立法、清洁训练、社会组织结构、烹饪、合作、劳动、求爱、舞蹈、装饰艺术、劳动分工、梦、教育、伦理、礼仪、家宴、取火、民间传说、食物禁忌。

好，讲到这个列表以后，大家觉得这是人性的体现。不管你是中国文化、西方文化、非洲的、澳洲的，都有这些东西。

然后咱们去看蚂蚁，我们看到蚂蚁以后吓了一大跳。如果蚂蚁能说话的话，它们也可以把它们的那些东西表达出来，比如年龄分级制、触须礼节（咱们不是作揖嘛，它们触须碰碰，相公一向可好）、舔身体、立法、同类相食、等级确定、等级规则、清洁训练、集体哺育、合作劳动（讲到合作劳动，蚂蚁和蜜蜂是最典型的，它们还有劳动分工，工蜂有工蜂的事情，工蚁有工蚁的事情，兵蚁有兵蚁的事情，蚁后有蚁后的事情），还有取火、食物禁忌、礼品馈赠等等。这就说明了人类文化特征的根苗，在蚂蚁社会里面都有。

有些人就会觉得不对，这两者之间有分别，蚂蚁构成昆虫的社会结构，靠的是DNA，是它们的基因。而我们人类不是这样，我们人类可以改变社会结构。这件事情本身并不是由我们的DNA决定的，是通过我们有意识的推理活动，通过我们的商量活动构成的。

好，这就牵涉到了一个问题，推理要靠语言符号，但是语言符号的来源，按照威尔逊的观点仍然有其生物学的根基，这一点也需要大家注意。

说到语言符号，这就牵涉到和我们人类非常接近的黑猩猩，动物行为学家长期从事对于黑猩猩的训练，使得它能够学会一定的人类的语言。根据这个研究证明了，虽然黑猩猩智力一般，只有人脑的1/3大，但最聪明的黑猩猩可以学会个英语单词。

但是，不管怎么说黑猩猩仍然不可能读懂威尔逊的书，尽管威尔逊的书是讲黑猩猩的，而我们能够读懂。黑猩猩和我们差在哪里呢？

在所谓句法的自由组合的自由度上，黑猩猩和我们有一些差别。黑猩猩只能够允许词和词之间按照固定的排列组合，来组成固定的句子序列，而人类可以任意地选择。所以，我们可以用我们熟悉的语词，表达出我们从来没有设想过的场景。